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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雲執豈會做無用之事?依雲執態度與權勢看來,他必定已是內定人選。

罷了。既來之則安之。

目前看來,倒是雲華的裝扮最為簡潔了。甚至可說是樸素。

少女們頭頂花飾,耳墜玉石。少年們玉冠束發,端的是俊俏兒郎。

這時一班人馬朝此處前來。帶頭的是兩個中年女子。似是嬤嬤一類角色。身後是兩列小太監。

“還請各位公子小姐們隨嬤嬤前往紫緣殿。”

“是。”少年少女一齊脆聲答道。

叁拾柒:甄選 (1108字)

龍越撫弄著手上的扳指,眼神幽深莫測。

旁側的楚皇後溫言道,“國君,是否開始甄選了?”

“馨雅決定便是。寡人即是將夏選一事交於你,便自個兒拿捏罷。”龍越眼神亦未轉,只淡淡言道。

“是。”楚馨雅看著龍越,心裏一揪。默默轉回眼神,喚來嬤嬤去準備。

“君上可有相中之人?”卻是薛意清淡相問。

“人還未到,寡人又如何去相中?”龍越看向薛意,嘴角挑起弧度,似笑非笑。

薛意依舊淡淡模樣,清冷漠然。說是冰山美人亦不為過。卻是停頓一會兒才接著言道,“聽說今次有雲府中人。還請國君務必將其留在宮中。”

龍越挑眉,“男後何時關註起此種事情來了?”

“薛意即是決心輔佐君上,必得不遺餘力,面面俱到。”話裏沒有分毫該有的情意。

“如此甚好。有後如此,洪噬之福啊。”龍越一笑,笑意卻輕淺至極。不過是一筆交易罷了。

不過,那雲家二子,卻是真得留在他的後宮之中。他需要這枚棋子。為了這君權,為了這洪噬。

楚馨雅手中的絲絹手帕已被絞成一團,幾近被撕毀。什麽叫做“有後如此,洪噬之福”?當她是死的麽!

雲家二子。怕是雲馥那賤蹄子折騰出來的玩意兒。本想讓雲家與薛意鬥上,自己隔岸觀火。誰料薛意竟會出言幫那小子。

莫不是他們私下結成了聯盟?不,絕不能如此!

不過,讓那小子進宮也好。在這宮裏,便是死了又有何人問津?

“國君,二位皇後,新人已在殿外等候召見。”嬤嬤進了殿來,俯身跪下言道。

此言一出,打斷了殿上三人的思緒。

雲華是最後幾個進的這大殿。

幸得他們這些“選人”並不需要行跪禮。不然雲華實是不能保證能否做得來。

“參見吾國國君、二位皇後。”幾名選人一致行禮。

“擡起頭來罷。”溫柔,卻自有距離。楚馨雅放下手中各選人的名薄,眼光直直刺向最側邊的秀美少年。

膚色白皙無暇。五官精致耀目。偏生氣質沈落安和。外貌與氣質的反差,卻是讓他更為奪人眼目。

確實是個媚上的好胚子!

楚馨雅溫雅笑笑,“國君,今次的夏選可真是了不得,這許多的好模樣呢。”

龍越也笑,卻辨不得喜怒,“最側邊的少年郎卻是哪家人?”

旁伺的嬤嬤趕緊答道,“回國君,卻是雲丞相府二公子,雲華。”

雲華不著痕跡地擡眼,看向高高在上的幾人。見到龍越的第一眼,他便能確定,於文會中與狀元郎一道的神秘男子便是他。

只是不知這國君,怎麽會喬裝改扮去了那文會。

不過,如今的重點似乎不在這裏了。雲華在心中悠悠嘆了口氣。

叁拾捌:風頭 (1021字)

這國君是要為哪般?見得那自以為掩飾得很好,實是眼中利光綻射的女子,雲華覺得有些頭疼。

本來。他以如此尷尬難堪的身份進宮,對他已是一種嚴峻考驗。若是再讓他以如此身份,與那些後宮女子爭來鬥去,可真真會讓他心靈備受折磨。

然而,最怕的是躲也躲不過。

這國君卻偏還要火上澆油。自己是惹他了還是犯著他了?

照理說,國君該是日理萬機,不記得見過兩次的他,那實屬正常。畢竟他人微言輕,不值一提。

可是,既然不記得,那眼中的戲謔之色又是因了何呢?如此眼神,便讓他想起文會那日。也是這般。似乎根本就沒打算隱瞞。

那麽,既然還記得他這號人,又為何還要故作不識,點了他出來?使得他此刻如芒在背。其他選人的目光簡直要戳爛他的背脊。

或許說,這便是他的目的?

這時嬤嬤狠狠地盯了他一眼。神游他處的雲華才省起嬤嬤方才所教的所謂“規矩”。“國君萬安。二位皇後萬福。”

楚皇後先是朝向龍越、薛意二人笑道,“這孩子模樣氣質是沒得挑的。雲家人向來是個頂個兒的好,”接著卻是關切看著雲華,“我與你家姐素來交情甚篤,而今你來,往後我倆可又多個伴兒了。”

雲華垂眸斂目,“是。”如此回答雖嫌木訥,卻比別的話語都好。說得多,難免得罪的人多。況且,他需要的是韜光養晦,而非風頭盡顯。太過聰明,便引人忌憚。

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。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。只要這猜不透的國君,莫要給他添亂才好。

龍越似乎心情大好,“確實。那就留了罷。封為慕君罷。”

此語一出,倒是滿堂寂靜了。唯獨雲華,雲裏霧裏,不明究竟。

洪噬後宮之中,既是男人不少,便自有一套等級梯度。男子入宮侍君,並不成為妃子。妃子只限於女子。

最高等級便是皇後。其下是四君之位:和君,與君,尚君,慕君。再接著便是貴侍,侍者,選人。

而今雲華初到,便得了這大彩頭,如何不引人滋生各類想法和情緒。便是龍越旁側的薛意聽得此話,也看了一眼雲華。

薛意前些日子才知曉,那人竟是做了這少年的琴師。探子說此舉乃是雲錦之托。其實,這話瞞得過別人,卻瞞不住他。

雲華雖不知究竟,但依著眾人表情看來,還是能有所察覺。終究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龍越。這人,究竟是打的什麽算盤?

只覺此刻有些煎熬。

幸而,龍越又開口道,“聽說洪噬才女蘇婉柔亦在此列?”

叁拾玖:封賞 (1029字)

眾人一聽,皆自雲華身上轉開註意力,去尋那蘇婉柔。

雲華頓覺松了一口氣。

“選人蘇婉柔,祝願國君萬安,二位皇後萬福。”婉轉柔和的嗓音,使人感到舒適。

女子幾近素顏,打扮亦是素凈清雅,卻因著氣度,生生壓住了近旁花枝招展的女子。一舉一動,眉目之間,無不讓人讚嘆。難得的是雖風姿盡現,卻不刺目,亦不奪人。只覺看著便是舒和。

龍越又連著點了幾個人。有人歡喜有人憂。

楚皇後正要著人宣告夏選結束時,卻聽龍越道,“今晚便由雲慕君留侍罷。”說完,便瀟灑離去。

留下神色各異的眾人和幾近呆若木雞的雲華。

雲華可以保證,他這一世第一次如此傻楞在地。即便在初到蕪沈之時,也未有如此。

今晚留侍?雲華腦海中反反覆覆重疊這四個大字。

雲華不知道是如何跟著嬤嬤一路去了分給自己的宅院的。只覺這日光太明亮,人也暈乎乎的。

幸而小桃還記得打賞嬤嬤,不然怕是要得罪人了。

直到打發了所有宮仆,一人靜坐之時,才稍稍緩過了神。

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朝。以色侍君者,怎可能不獻出色相和身體?只是,他一直以為那日還很長遠。並且自信能夠拖延至自己離宮。

一入宮門深似海,許多宮人至死也未曾得到君上的召見。

他在入宮前便做了一番分析。雲家勢大,雲馥又深受君寵,自己此時入宮必不會受到冷待,但也不會受到隆寵。這關乎君主的制衡之術。

所以他以為入宮後,便會被龍越不冷不熱地放置一旁。

誰知,龍越竟是如此將他拉出來,成了活生生的靶子。

這國君的心思,果真是難以探測麽?

這龍越,難道是當真要他今晚與他滾床單?

雲華雖在前世與女友有過魚水之歡,卻從未與男子有過親密行為。雖不排斥同性戀,卻也自認並非同性戀者。

更何況,若是與龍越一道,必是受於人下。這……怎麽可以!

不行。必得想個法子。

……

幾近黃昏時分。

祥佑宮。

連貫而入的宮仆打破了宮院的寧靜。

紅燭紅布,玉鐲玉枕,耀目的物品如流水一般,湧入這院子。

公公尖利的嗓音唱到,“請雲慕君前來接賞。”

因著夏選起了個早的雲華,本抓緊時間歇息,聽得被這嗓音,差點被嚇了個激靈。只得從榻上起來。

或許自己該盡早適應這種嗓音?畢竟自己該有一段時間滯留於此。

肆拾:承認 (1097字)

雲華也不好慢悠悠,初來乍到,還是謹慎為妙。“雲慕君在此聽候封賞。”

“賞喜慶之物一幹,賞金銀珠寶若箱,賞布匹綢緞若幹,賞字畫珍玩若幹。”

幸而沒有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”。雲華呼出一口氣,“謝國君封賞。”

公公唱宣完了,一笑便堆出了滿臉褶子,“雲慕君可真真兒的好福氣。您這兒的可是頭一份,奴才在宮中待了這許多年,還從未見到過國君對何人如此上心呢。”

雲華也只得回以笑容,還得笑得恰如其分,既要體現了對君主的感恩,還不能笑得過分得意。“君上如此體貼關愛,雲華必會銘記於心。此次封賞真是勞煩公公了。”說畢遞了個眼神給小桃。

小桃心領神會,不著痕跡地將幾塊水晶幣遞給公公。公公見了,更是眉開眼笑,褶子愈發多了。

“旁的這幾個是今晚侍候慕君洗浴的奴才,若有不妥當之處,慕君隨意處置了便是。待會兒還有嬤嬤前來教導慕君別個細節。還請慕君多多用些心思。”

“雲華明白,多謝公公提點。”

“既如此,奴才也不便打攪慕君了。”說畢,便帶著其餘宮仆離去了。

雲華揉了揉額角。這都是哪門子的糟心事兒。

是夜。

祥佑宮已是喜氣洋洋的模樣。紅燈籠高掛,在夜色中散發紅彤彤的光芒。紅色剪紙貼滿紗窗。主臥裏紅色紗幔垂延至地。紅燭上的火焰晃動耀目。

雲華瞧著這一切,只得無奈之感了。這一副要大婚的樣子,不過是糟蹋東西白費力罷了。

打發了一心想要教導他“別個細節”的嬤嬤和準備服侍他洗浴的宮仆,便自個兒翻騰字畫去了。

正自入神,便聽到了通傳,“慕君,君上快到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雲華點點頭,將手邊的東西放置好,便前去迎接了。

走至院門,便見得龍越帶著兩名宮仆正往祥佑宮來。

雲華垂眸斂目,“國君萬福金安。”

“免禮罷。”龍越看了雲華一眼,便邁步入內了。

雲華緊隨其後,卻是一路進了主臥室。龍越帶來的兩名宮仆留在了門處,見得國君與他進了屋裏,更是無聲無息地掩上了門。

“坐罷。不必如此拘束。”龍越笑言,卻威勢不減。

“是。”便挑了個遠些的位置坐下了。

一時靜默。

卻是龍越先開的口,“怎的?寡人記得在雲府初見之時,慕君可不是如此的罷?可是在這宮中不慣?”說畢便是一挑眉。

倒是大方承認自個兒還記得雲華。也是承認了甄選時的故作不識。

“雲華本就是木訥喜靜的性子,若是造成了君上的誤會,倒是雲華之過了。這宮裏自是好的,華美舒適,雲華未有不慣之感。”雲華溫和笑笑,淡然應對。

肆拾壹:夜談 (1132字)

“慕君莫要自貶,慕君才思敏捷,又怎會木訥?”龍越抿了一口酒,動作瀟灑流暢,倒是賞心悅目。

“君上謬讚了。”雲華提壺倒了杯酒給自己,見著龍越杯裏幾近空了,順手就給龍越續了杯。

龍越見得便是一笑。接著卻又斂笑言道,“慕君那日於文會上所說的一番話,寡人可是一直都記於心上。”

“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,平日裏受家兄教導良多,多少便學了些。”雲華將自己撇了個幹凈,將功勞歸到雲錦身上,更能使人信服。畢竟洪噬第一公子的名號,可不是虛假的。

“慕君可真是太過自謙了。”龍越卻是搖頭,似是不信雲華之言。

雲華這回可不知該如何作答了。他並不十分能把握他與龍越之間的尺度。他並非真正的洪噬人,也未曾在等級制度分明的社會環境之中生活。

因而難以對君主保持一種敬畏的心態。

但如今龍越為君,他又處於下風,處境不允許他行為不當。便陷入了束縛的狀態。

“夜色已晚,慕君該需要歇息了罷?”龍越飲盡杯中酒,看向雲華。

雲華一聽便緊接回道,“雲華並未感到困倦。”

“即便不困也該早些歇息。明兒一早你可還得去見見二位皇後和後宮眾人。”臉上帶著關切之色。

眉頭微微蹙起,只得道,“君上,雲華這幾日腸胃不適,怕無法……”

話還未盡,龍越便道,“無妨。”

雲華聽得心下便是一緊,正要說些什麽,龍越又接著道,“寡人今晚本也是打著與慕君秉燭夜談的心思。既慕君不困,便陪寡人聊聊罷。不若接著那日文會的話題?”

龍越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。

“……是。”自己似乎是被算計了?雲華有些後知後覺地想。

夏日的晚風暖和輕柔,一陣陣向室內拂來,帶來青草香氣。雲華這時便突然有些倦了。卻奈何……。

罷了。

雲華忍住呵欠,正要挑起話題時,便聽龍越道,“慕君可知寡人前去文會是所為何事?”

所為何事?雲華微微偏頭看向龍越,人都言說君心難測,更何況龍越是個中強手,他又如何能知?

想了想,才道,“君上可是為了考察人才?”純屬瞎猜。

龍越讚許地點點頭,“慕君果真聰穎。”

雲華頓時有些啞口無言。

龍越未等雲華回答,便接著言道,“朝堂結黨營私者漸多,為國為民者愈少。是時候該換換血了。”

龍越說出這話是何意?何必將朝政之事說與他聽?他畢竟是個身份敏感之人。若說如今官員何人最為勢大,便是他的父親雲執了。

若是龍越真要清換官員,勢必會與雲執的利益有所沖突。此時將打算告知於他,就不擔心他會告知雲執?

雲華正若有所思之時,便聽得“吡啵”一聲。

卻是燈花落了。

肆拾貳:鳳翔 (1042字)

天剛蒙蒙亮,雲華便被宮仆喚了起來。

昨兒夜半時龍越便悄然離去了。雲華雖疲憊不堪,卻終究是強忍睡意直到龍越離開。在陌生人跟前兒睡著可不是件好事,更何況是在他看不透的國君跟前。

於是起來便覺著腦子渾噩困頓。

小希子在前頭躬身提著紙燈籠,領著雲華一路前行,未有停頓。小希子是宮裏撥給他的貼身太監,靈動討喜,倒還算差強人意。

宮墻之間霧氣彌漫,看不到盡頭。

小希子似是怕雲華緊張,便言道,“主子,這條道兒是宮裏最長的道兒了,換做‘無盡’,有人說在這裏走上數個來回,便能恩寵無盡。”

雲華微微點頭,“如此。這世上哪能有無盡呢?”話說得卻像是在陳述。

小希子看了一眼雲華,笑得眼睛瞇起來,露出一口白牙,“那可不是。許多人便是懂不得。才生生受著那苦。”

小希子一邊回頭與雲華搭話,一邊引路,倒是兩不誤。

“主子就是英明,必能活得歡快有滋味兒些。”小希子討好一笑,卻並不顯得讓人厭惡與反感。

好意與歹意雲華是分得出的。若是小希子借話警告,他必不能讓小希子討得了好去。但小希子卻是真心提醒和勸告,如此倒是得領下這份意。

“你這張嘴倒是會說話。我若英明那就可聽不得你拍馬屁。”雲華伸手一敲小希子腦門兒,板著張臉。

小希子笑嘻嘻摸了摸腦門兒,“別呀,主子大人大量,便饒了小人罷。”

天色漸明,雲華亦到了鳳翔宮。

小希子將到地界兒時,也收起了話語。方才輕松的氛圍便被這地界兒給驅散了。

洪噬有兩位皇後。照理,新人便得於進宮第二日面見皇後。男侍面見男後,女妾面見女後。

除非個別約見,不然只有在月會中,男侍與女妾才會共聚一堂。

“雲慕君拜見皇後。恭祝皇後萬福金安。”

“起。”冷淡至極。

雲華先前打聽過薛意,便知曉此人本就是冰冷性子。

“坐罷。”

“是。”雲華應了聲,便坐到近旁處。擡眼一看,卻瞧見有名女子端坐於他的上首處,落後薛意一座。

“小弟。”嬌柔的聲音向著他來。

雲華細看一眼,心中便有了定論,“許久未見姐姐,小弟心中甚是掛念。”臉上神情雖有感情色彩,卻並不濃厚。

如此才能較為妥當。太過親厚引人警惕,太過疏離引人懷疑。

而雲華、雲馥二人許久未見,雲馥該是難以辨別。

雲華暗自嘆息。這頂著他人名頭過活的日子,倒真是如履薄冰了。

肆拾叁:觸角 (1096字)

殿外陽光普照,卻似入不了這裏頭。未有絲毫暖意。

薛意只顧無聲端坐,面上如冰凝結。

底下的男侍交頭接耳,時不時瞥上雲華兩眼。

而近旁的雲馥拉著他噓寒問暖,表面功夫實是到家。

“散了罷。”薛意起身而去。留下眾人面面相覷。半晌才起身道,“恭送皇後。”

雲華正想向雲馥告離,卻聽得雲馥先道,“小弟,去姐姐那兒坐坐罷?難得今兒聚在了一塊,可得多待些才是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馥香殿與祥佑宮極為不同,皆取柔媚之色。粉紅帳軟,香氣繚繞。

“雲慕君安好。”嘩啦啦跪倒了一片宮仆。

“起罷。”雲華溫言。

方才帶頭的宮仆躬身行至雲馥旁側。

兩人坐定後,雲馥細細看了雲華一眼,“小弟似是長大不少。模樣愈發好了。”

雲華聽得前句便是心下一頓,“許是許久未見罷。小弟倒覺著自個兒還是那個樣兒。”

“小弟,這是姐姐得力的人兒,從今兒起便到你身邊去罷。”雲馥使了個眼色給阿染。

“見過雲慕君。慕君萬福金安。”阿染覆又跪下。

“起。”雲華不知這阿染是要充當何樣角色。監視?細作?

“小弟,阿染可是個人才,可得要加以重用。”

“是。”不論如何,這探向自己的觸角,卻是不得不先受著了。

回了祥佑宮,雲華才仔細打量了阿染一番。瘦弱的身體,秀氣蒼白的臉頰。實是瞧不出如何是個人才。看起來不過是普通少年罷了。

不過,既能得了雲馥的青眼與信任,必是有其過人之處。畢竟人不可貌相。

但是,於他來說,終究不過是燙手山芋罷了。

“小桃,領著阿染去分個住處罷。”

“是。”小桃應聲,領著阿染而去了。

阿染見得雲華如此吩咐,倒也未有異議,只順從離去了。事實上他完全可以提出要求。況且依雲馥之意,也該是把他放置於雲華身邊,而非如此安排。

從主子跟前兒的紅人變成普通宮仆,差距可並不小。

阿染這無動於衷的姿態,倒是讓他有些在意了。

“主子,君上正往此處來,還請主子早做準備。”小希子快步入殿來,倒似是有些歡喜。

“知道了。”雲華點點頭,便坐下喝茶了。

“主子?”小希子可算是有些明白了。這位主子可用不著自個兒的提點。

“如何?”

小希子正想開口,便聽得通傳,“國君到!”

“國君萬安。”雲華見得龍越依舊神清氣爽的模樣,不禁有些憋悶。

“怎的雲慕君一副疲態?”

雲華只見那令得自己疲憊不堪的罪魁禍首一臉無辜。

肆拾肆:布局 (1059字)

“小希子,可有何渠道通到外頭?”雲華吹幹紙上的墨跡,仔細疊好。

“渠道自是有的,不過也並非絕對妥當,就怕被他人截下。”小希子想了想才道。

雲華不動聲色觀察,“若是由你去辦呢?”

“奴才絕不會出岔子。”小希子想也未想,便答道。

雲華一笑,“如此自信?”

小希子笑得見牙不見眼,“小希子別的不會,這完成主子交待的本事還是一等一的!”

“你還自誇上了?”

“主子放心罷。若有何要緊事就盡管吩咐小希子,小希子哪怕肝腦塗地也得給您辦好呀。”

“好罷。去將此封信送至丞相府邀華閣中罷。”雲華將方才的一疊紙張交予小希子。

“可有何人接收此信?”小希子小心接過,問道。

“只管送去便可。屆時自有人去取。”

“小希子明白了。”

“務必妥當送達,勿要讓人截去了。”眼中皆是嚴肅之色。

“是。”

雖說小希子對他似是赤誠忠心,但終究不能不防。

乾坤殿。

“可查探到納蘭覆頤下落了?”

“回君上,屬下暫時還未查探到,不過已尋得些蛛絲馬跡。”暗影一影單膝而跪,雖語調穩當平直,汗水卻從額際滾了下來。

“繼續查探。雲執最近可有何動作?”

“雲執雖最近動作頻頻,卻並不大。皆是走動官員、招攬門生一類之事。不過……”一影想了想,卻又頓住。

“如何?”

“倒是祥佑宮的線人傳消息來說,雲慕君往丞相府傳了信件。影子已截了下來。”一影稍有些猶豫。

龍越發覺了一影的態度,“將信件拿來罷。”

一影從懷中掏出信件,分量似是不輕。龍越見得微微蹙眉,他所得到的消息確切無誤,雲華與雲府分明關系不和,怎的會如此行為?

龍越接過一影遞來的紙張,一一翻看。隨後臉色便沈了下來。

這分量不輕的信件上頭竟是空空如也。只除了一張紙。上寫:信乎?唯看忠也。信否?唯看誠也。

龍越一揚手。所有紙張在一瞬間化為灰燼。

“小希子怕是暴露了。”一影見龍越神色似有緩和,才低聲言道。

龍越突然笑出聲來,“他自己,也暴露了。”

“君上?”

“罷。此事便就此揭過罷。派影九過去他身邊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一影將疑問咽回肚中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男侍而已,即便有些能耐也翻不了天去。怎用得著影九去盯梢?真真大材小用了。

只是。他不過是君上的下屬而已。又怎容他多加置喙?

肆拾伍:手段 (1012字)

雲華見得小希子跪在門外,便知道是因了何事。

“你起罷。我並未有怪你之意。我不過是想求份心安罷了,並非有意為難你。”雲華溫聲而言。

“主子。”小希子擡起臉來,討喜的圓臉不覆以往的神采。

“雖然你另侍他主,但終究是我遲來,怨不得你。這宮中有幾個是可自己選擇的?若是你可以,想必也不願成為細作。更何況,你之心意我還是知曉的。因著這個,我也不會怪你。”

“主子。”小希子又是出聲喚道。眼眶微微發紅,卻再無下文。

雲華蹙起眉頭,“我並非你主子。可否告知我你主子是何人?”

小希子一時吶吶無言。本以為雲華原諒了他,歡欣與感動使得他幾近哭出來,誰知雲華卻是要舍棄他。

臉上既是難堪又是掙紮。緊緊咬著下唇,身子亦在微微顫抖。

許久。小希子緩緩伏下身子,“回主子,小希子原本侍奉君上。而今既已是祥佑宮人,便只得您一位主子。求主子留下小希子。”說畢竟是重重磕了一個頭。

小希子擡起頭時,額頭紅腫一片,因著地面的沙粒,竟是血跡隱現。眼淚如豆子般落下,砸在高溫的地面,竟是瞬間就蒸發不見了。

雲華立時感到愧疚了。一個棗子一根棒子。向來是馭人手段。但是他今兒使出來並非要收得小希子的忠心。不過是為了知曉小希子背後之人。

他將許多人猜了個遍,卻並未猜中。小希子竟是龍越的人。

如今見得小希子如此,倒是不敢將他驅逐了。一來他於心不忍。二來小希子向他表了心思,如此龍越已斷斷容不下他了。

“起來罷。瞧瞧這狼狽樣兒。你留下便是了。”雲華只得嘆息一聲。只是。這今日向他投誠之人,會否日後亦如此向他人投誠?

小希子小心翼翼地觀察雲華神色,似是察覺雲華所想,不僅不起身,反而開始連連磕起了頭,“主子,小希子萬萬不敢背叛您,哪怕是死,也記著小希子就您一個主子,再無他人。”

雲華趕緊將小希子從地上弄起來。額頭已是血跡斑斑,臉上神色哀戚。

“罷了。我信你便是。何苦如此糟踐自己。”

“若無主子,奴才便是死了都無人問津,糟踐幾回又有何妨。”小希子見得雲華一臉不忍,卻是傻兮兮笑了起來。

“說不過你,快去拾掇拾掇罷。”

小希子卻是對天立指,接著用手蘸了些額頭上的血,隨即重重印在了心口處,“天神在上,小希子在此立誓:今日所言如有違背,便生生世世不入人道,淪為獸物!”

肆拾陸:撫琴 (1012字)

“國君到!”

雲華按住琴弦,起身前去迎接。

午後的陽光正好。照在少年人無暇臉龐上,似是有光華流轉。

“國君萬安。”

“起。雲慕君怎的不撫琴了?”龍越攙起雲華的手,卻不放開了。徑直抓在手裏。

雲華不動聲色掙了開來,“國君到來,雲華自是要前來相迎。”

“不若寡人免了你的迎禮罷?”龍越似是認真思索,接著便道。

雲華感覺自己額角輕微抽動,“君上,如此不合規矩。”免了他的迎禮?不若免了他慕君之位可好?

如今他已是遭人妒恨了,可不想再多生是非。

龍越點點頭,道,“確實有些不合規矩。不過並不妨事。”

“君上今日來可有何要事?”雲華將話題扯開。見君行迎禮是天下人皆要遵守之法理。若是龍越真如此行為,他怎還有安寧之日?

僅是文人的口誅筆伐,便能讓他淪為禍國殃民之流。

“無事便不能尋你了?”龍越邁步向裏行去。

“雲華並無此意。洪噬之大,皆為君上所有。又有何不能?”雲華落後半步,隨著龍越行去。

龍越斜睨一眼雲華,只覺雲華話中有話。初一聽去似無不妥,卻並不讓他感到舒心。卻也未再多言。

進得屋內,雲華的古琴還橫放於室。

“給寡人撫上一曲罷。”龍越已然端坐於上,笑看雲華。

“雲華學琴時日尚短,技藝難登大雅,怕汙了君上之耳。”

“雲慕君,寡人可是發現了。”龍越輕撥杯蓋,抿了一口溫茶。

“君上發現何事?”話語雖是疑問,面上卻分明顯示興致缺缺。

“雲慕君樣樣俱佳,唯一缺點便是喜好自貶。自謙過頭,反而讓人難以信服。”

“雲華並非自謙自貶。事實如此,雲華不敢欺君。”雲華使了個眼色給小丹,想讓她將古琴搬走。

誰知小丹卻將置之不理。從他身後上前一步,朝著龍越跪伏於地,“奴婢小丹,願為君上撫上一曲。”

雲華一楞。小丹何時會的琴藝?怎的他從來不知?不過。這小妮子,果真不是安分的主兒。當初他未曾想過將小丹帶入宮中。卻因著是雲執指派,便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,未去理會。

今日看來,這野心不小的女子,怕是無法讓自己省心。

“主子出眾,連底下的仆人亦有一技之長?你便撫一曲罷。”龍越似是有些訝異,看了兩眼小丹。

小丹本就有幾分姿色。此刻連羞帶怯,便如那粉色花朵,嬌柔動人。

肆拾柒:戲碼 (1100字)

“謝國君。”聲音微微顫動,卻答得迅速。似是怕極國君反悔。

小丹站起身來,經過雲華身側之時,隱蔽地朝著雲華得意一笑。似已勝券在握。

雲華不氣反笑,只覺小丹野心不小,心思卻極淺。即便當真翻身成了主子,也落不到好去。

雲華置身事外,權當看戲。這出戲不若喚作“宮女邀寵”罷。

龍越一直在註意雲華。不動聲色地。見得雲華一副瀟灑自若模樣,便忍不住又瞥了兩眼雲華。

小丹做足了柔媚姿態。纖指挑動琴弦,樂聲流動。偶爾挑起眉眼望向龍越,眼波流轉。

真真是個出色戲子。

雲華方才還兀自猜測小丹何來的技藝。如今倒是明了了。怕是林長河教他琴藝之時,小丹便在附近偷師。

這首曲子雲華雖然不會,卻是知曉曲譜從何處而來。雲執在他開始學習古琴後,便送了些琴書予他。皆是此類邀寵的靡靡之音。

雲華一首亦未練過。只練習一些清雅樂曲。也曾因了日子無聊,便自己編著曲子打發時光。

一曲畢。龍越微一頷首,“果真不錯。”

小丹聽得喜色愈濃,正要叩謝之時,卻聽得龍越接著言道,“你退下罷。”

本是桃紅色的面頰,頃刻間失了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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